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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循证医学的时代，单个病例的研究几乎很难提供太多研究价值，科学家往往需要大型的随机临床试验或者荟萃分析来将特定病症与基础分子理论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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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七八十年前，医学还不甚发达的年代，西班牙神经科学家胡斯托·冈萨洛（Justo Gonzalo）就作为战地医生研究过一名患者大脑损伤引起的特殊症状，并提出了一种与当时观念背道而驰的神经科学理论。时隔多年，冈萨洛医生的女儿将这些故事再次在学术期刊Neurologia上展示了出来，让我们看到了战火纷飞年代中，医患之间弥足珍贵的联系和他们带来的突破。

▲Justo Gonzalo医生（图片来源：Wikipedia，CC BY-SA 4.0）

战地医生与患者M

出生于巴塞罗那的冈萨洛从高中时期，就开始接触医学知识，大学深造后回到马德里总医院从事神经学方向的临床研究。然而，平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随着西班牙内战爆发，冈萨洛作为战地医生被派往了前线，战事愈演愈烈，医院里运来了大量的伤员，其中有一些脑部经历了严重伤害。

在这段日子里，冈萨洛医生见到了一例特殊的患者，他在报告中将其称作M。由于子弹或破片的冲击，患者M的后脑出现了明显的两个伤口，代表着冲击物已经穿脑而过。在战地医院，患者M经历了长时间的护理和恢复，根据冈萨洛医生的记录，患者M恢复过程中，感受到自己失明了，左眼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患者M的大脑受损示意图（图片来源：参考资料[2])

冈萨洛医生给患者M进行了多种检测后，确定他的视觉已经出现各种问题，比如三重视觉（一个物体出现三个成像）、色彩干扰（颜色和物体分离）和运动视力丧失。

更值得注意的是，在M的眼中，整个世界会出现颠倒：这种错位可能是上下颠倒，也可能是前后倒转。在他看来，人和物体可能会从实际相反的一侧来到目的地。而在阅读文字时，字母即使是完全倒序排列的，患者M也能毫无障碍地阅读，并且他觉得倒序与正序排列的字母串是一模一样的。

这种错觉让患者M可以从任何角度来读取手表的时间，但也给了他很多麻烦，比如他可能看到踩在脚手架上的装修工人是倒着的。

患者M并没有因为这些异常而性情大变，反倒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从冈萨洛医生的角度来看，这是由于大脑运动和注意机制无意识发展带来的结果，患者M可以因此适应颠倒世界并正常生活。

与流行相悖的理论

战后，冈萨洛医生回到了马德里的家中，同时他作为一名神经科学家也开始构建一套与当时神经学完全不同的理论，按照当时的主流，大脑是严格被分成不同的模块，每个部分拥有不同的功能。但这无法解释患者M的大脑被物体贯穿后，只是感知出现颠倒，还能保持日常生活的现象。

▲冈萨洛提出的大脑感觉信号梯度理论（图片来源：参考资料[2]）

在他看来，大脑更像不同模块重叠，多种功能分散性分布的模式，而神经信号也像阶梯式一样，随着皮质区域中特定神经元的密度从强到弱。而患者究竟出现什么症状，要取决于受伤的部位和大小，这也决定了信号被破坏了多少。

他也提出类似患者M的这些症状可以用皮质中枢综合征来概括，主要是由顶-枕联合区受损导致的多感知紊乱。这也成为了当时一项极具开创性的理论成果，也是基于单个病例带来的大脑功能新知识。后续冈萨洛医生还发现30多名患者可以归类于中枢综合征。

这一理论在上世纪40-50年代得到许多关注，但由于与主流观点相悖，逐渐被学界遗忘了。

数十年的医患奇缘

但无论理论潮流如何，冈萨洛医生一直都没有忘记患者M，他时常往来于马德里和瓦伦西亚，定期给他进行检查。由于没有研究所的补贴，冈萨洛医生一开始都是自己支付交通和住宿费，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他去世。

数十年的日子里，他时常会询问患者M的健康状况和大脑问题，同时也在帮助他申请战争残障者的救助金。1984年，患者M带着自己的儿子前往马德里旅行，那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在离世之前，身体虚弱的冈萨洛医生给患者留下了一份报告，介绍了其在战争期间受伤和产生的症状，以供患者M的不时之需。

近些年来，一些研究又开始重新研究起冈萨洛提出的大脑梯度概念，多位科学家提出这可能是大脑组织的基本规则之一，尘封数十年的理论可能又会再次站上科学的舞台。

参考资料：

[1] Patient M: The Man Who Was Shot in The Head And Woke Up Seeing The World Backwards. Retrieved May 18, 2023 from https://www.sciencealert.com/patient-m-the-man-who-was-shot-in-the-head-and-woke-up-seeing-the-world-backwards

[2] Redescubriendo al paciente M: Justo Gonzalo Rodríguez-Leal y su teoría de la dinámica cerebral. Neurologia (2023). DOI: https://doi.org/10.33588/rn.7607.2023062